虞兮若坐在房間裡,手托著下巴出神。
「大小姐、大小姐!王...王家大少爺...來、來了!說是,要、要見大小姐的!」
丫環清兒氣喘吁吁地朝她跑來,虞兮若皺了皺眉,正要說些什麼,王意之卻已踏進了書房。
「卿卿...」他喚道。
虞兮若揮手示意清兒退下,慢慢抬起頭,視線對上王意之:「王公子可是有事?」
生分客套地一聲「王公子」,硬生生劃開了一道界線,王意之瞇了瞇眼,才又溫和笑道:「我娘說她已有大半個月沒看到妳了,想邀妳到府裡吃頓飯,讓我來問問妳何時有空。」
她垂下眉眼,半晌才答道:「我會差人去告訴清姨的。」
「王公子若是無事便先回去吧,我有些累了,就不作陪了。」
王意之卻揚聲喊住了她,「卿卿...」
她停住欲離的腳步,臉上是客氣疏離的笑:「還有事?」
王意之靜靜地望著他,寒星般的眸子如一潭深水,水面風乍過,吹起了萬頃波紋。
「妳我就不能如從前一般,妳給我唸書、我教妳彈琴,妳仍舊是我的未婚妻,喊我一聲意之哥哥?」
虞兮若腦中轟然一聲響,彷彿心裡有什麼倒塌了。
那些她不願記起的過往如潮水般向她襲來,要將她沉沉淹沒進去。
他是王家的大少爺,但是因為在母體裡受了寒,所以天生病弱,長期纏綿病榻。
而她,是王夫人手帕交,當年南華第一才女尹璇璣之女,是他指腹為婚的未婚妻,他們各有一塊龍鳳玉璜,以此為婚約之證。
他曾病弱地抬不起胳膊來翻書,每當王府下人將他抬到院子透透氣時,她就會偷偷溜進王府後院,拿出懷裡拽著的三五冊或志怪傳奇或稗官野史,倚著竹榻唸給他聽。
偶爾他身體好些了,也會手把手的教她彈琴。
依稀記得那年,她初及笄,而身體好些的他帶著她到王府的別莊遊玩。
「意之哥哥,給我畫幅畫吧!」
那天,春光爛漫,她立在春日的桃樹下,落了滿肩的粉瓣,她調皮地嬌笑著,再度央求道:「意之哥哥,畫幅畫送我當聘禮嘛,以後我就能告訴我們的孩子:『瞧,這是你爹畫給娘的呢!』如何?」
他微笑著,伸手摸了摸她的頭,滿眼寵溺地道:「傻丫頭,才多大年紀,已經想著要聘禮啦?」
「不管不管,當年爹向娘求親的時候,可是送了整整五首詩啊!」
聞言,他笑著允了她:「好,給卿卿的聘禮,一定會有我親手畫的畫。」
三天後,她收到一張字條,要她到王府去。
雖然疑惑,她仍舊是去了。
然後,她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他的房間內,那個笑著說要畫幅畫當聘禮的男子,正與嬌媚美麗的女子纏綿榻側。
她一路踉蹌跑出了王府,淚水如洩洪般流淌不止。
然而,她回到虞府時,看見虞府門口貼了一幅畫。
畫中之人應是她,卻是畫得一張太過豐盈的臉龐、稀拉拉的眉、頰上雀斑點點,唇角點了顆豆大的黑字,上書幾個大字:「虞家女,初及笄,貌無鹽,卻思春。」
她認得這作畫的紙上隱隱飄散的蓮香,認得那墨汁熟悉的香氣,卻不認得那畫中陌生的嘲笑和譏諷。
或許,這作畫之人,她從來就沒有真正認得過吧。
頃刻間,她的世界天崩地裂。
她撕了畫,再一次到王府去時,卻得知就在一刻鐘前,他被他師父帶去雲遊四方了。
王家二少王弘之還對她這麼說:「無鹽女,我哥早就厭煩妳了,整日在這轉悠,一個女孩子沒臉沒皮的,哼!」
其實,她只是想向他要一個解釋,不管是那個嬌媚的女人還是這幅畫,只要他解釋,她都願意相信。
可王弘之的話打碎了她所有的希望。
她將那畫揉了個稀爛,一言不發地將自己關在書房,絕食抗議了三日,為的就是要解除與王家的婚約。
王老爺和王夫人算是從小看著她長大,極是喜愛這個天真浪漫的小姑娘,因此十分關心她堅決退婚的理由,可是她什麼也不肯說,就連最疼她的大哥來詢問時,她也只是落淚但不發一語。
有王府下人曾聽見她和王弘之的對話,通報了王老爺,王老爺大怒,家法伺候了王弘之,並禁足了他一年,但她仍是固執地不肯改變初衷。
當時王夫人曾想過要自己的大兒子回家好好同她談談,無奈他的師父卻是蹤跡不定,根本找不著他們。
後來虞夫人和王夫人便達成了協議,說是在他回來前,這婚約就只能算半個,等他倆談妥後,再看看這婚約是作廢或生效。
自那之後,她變得越加沉悶寡言,足不出戶了整整一年,再不復當年天真少女的模樣。
一晃五年過去了,這一處少年時印刻在心底的傷處仍在隱隱作痛,每當午夜夢迴,她的四肢百骸都疼得發顫。
只有蒼天知她心中有多痛、傷的有多重。
可是,他卻回來了。
在事情已經過去了五年後回來,然後在她面前大言不慚的問她:「卿卿,我們像從前一樣好嗎?」
他怎麼敢....怎麼敢在她面前提起這件事......
是他,不要她的阿。
虞兮若後退了一步,杏眼靜靜望著他,半晌後才開口:「當年那幅畫,是你畫的嗎?」
王意之身子一僵,雙手緊了緊,直握地骨節泛白了才苦笑道:「是。」
只是一瞬間的事,他瞧見她眼中有一星小火滅了。
虞兮若望著他,忽然笑了,「那你怎麼才來?」
你怎麼才來?
早不來晚不來,偏偏在這當口回來了。
在她就快要忘記這件事的時候回來,然後又在她的傷口上狠狠灑了一把鹽,讓她痛不欲生。
其實,如果他早點回來,早點向她解釋,她真的什麼都會相信的,就算是謊言。
可是,可是,可是阿......
為甚麼就算回來了也不願給她一個解釋呢?她就真的那麼不堪嗎?
王意之的眸裡閃過無數情緒,濃如墨,深不見底。
她眨了眨眼,昔日的病弱少年已長成了英俊挺拔的青年,舊日的病氣也退得一乾二淨,立在她眼前的王意之,早已不再是,當年她眷戀的那個,會溫柔笑著叫她卿卿的人了。
那便就此揭過吧。
「那麼,王公子可還有事?」
「卿卿...」一陣沉默後,他開了口,嗓音沙啞,「我為當年那件事說聲抱歉,妳可否給我些時日來彌補?」
「大小姐、大小姐!王...王家大少爺...來、來了!說是,要、要見大小姐的!」
丫環清兒氣喘吁吁地朝她跑來,虞兮若皺了皺眉,正要說些什麼,王意之卻已踏進了書房。
「卿卿...」他喚道。
虞兮若揮手示意清兒退下,慢慢抬起頭,視線對上王意之:「王公子可是有事?」
生分客套地一聲「王公子」,硬生生劃開了一道界線,王意之瞇了瞇眼,才又溫和笑道:「我娘說她已有大半個月沒看到妳了,想邀妳到府裡吃頓飯,讓我來問問妳何時有空。」
她垂下眉眼,半晌才答道:「我會差人去告訴清姨的。」
「王公子若是無事便先回去吧,我有些累了,就不作陪了。」
王意之卻揚聲喊住了她,「卿卿...」
她停住欲離的腳步,臉上是客氣疏離的笑:「還有事?」
王意之靜靜地望著他,寒星般的眸子如一潭深水,水面風乍過,吹起了萬頃波紋。
「妳我就不能如從前一般,妳給我唸書、我教妳彈琴,妳仍舊是我的未婚妻,喊我一聲意之哥哥?」
虞兮若腦中轟然一聲響,彷彿心裡有什麼倒塌了。
那些她不願記起的過往如潮水般向她襲來,要將她沉沉淹沒進去。
他是王家的大少爺,但是因為在母體裡受了寒,所以天生病弱,長期纏綿病榻。
而她,是王夫人手帕交,當年南華第一才女尹璇璣之女,是他指腹為婚的未婚妻,他們各有一塊龍鳳玉璜,以此為婚約之證。
他曾病弱地抬不起胳膊來翻書,每當王府下人將他抬到院子透透氣時,她就會偷偷溜進王府後院,拿出懷裡拽著的三五冊或志怪傳奇或稗官野史,倚著竹榻唸給他聽。
偶爾他身體好些了,也會手把手的教她彈琴。
依稀記得那年,她初及笄,而身體好些的他帶著她到王府的別莊遊玩。
「意之哥哥,給我畫幅畫吧!」
那天,春光爛漫,她立在春日的桃樹下,落了滿肩的粉瓣,她調皮地嬌笑著,再度央求道:「意之哥哥,畫幅畫送我當聘禮嘛,以後我就能告訴我們的孩子:『瞧,這是你爹畫給娘的呢!』如何?」
他微笑著,伸手摸了摸她的頭,滿眼寵溺地道:「傻丫頭,才多大年紀,已經想著要聘禮啦?」
「不管不管,當年爹向娘求親的時候,可是送了整整五首詩啊!」
聞言,他笑著允了她:「好,給卿卿的聘禮,一定會有我親手畫的畫。」
三天後,她收到一張字條,要她到王府去。
雖然疑惑,她仍舊是去了。
然後,她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他的房間內,那個笑著說要畫幅畫當聘禮的男子,正與嬌媚美麗的女子纏綿榻側。
她一路踉蹌跑出了王府,淚水如洩洪般流淌不止。
然而,她回到虞府時,看見虞府門口貼了一幅畫。
畫中之人應是她,卻是畫得一張太過豐盈的臉龐、稀拉拉的眉、頰上雀斑點點,唇角點了顆豆大的黑字,上書幾個大字:「虞家女,初及笄,貌無鹽,卻思春。」
她認得這作畫的紙上隱隱飄散的蓮香,認得那墨汁熟悉的香氣,卻不認得那畫中陌生的嘲笑和譏諷。
或許,這作畫之人,她從來就沒有真正認得過吧。
頃刻間,她的世界天崩地裂。
她撕了畫,再一次到王府去時,卻得知就在一刻鐘前,他被他師父帶去雲遊四方了。
王家二少王弘之還對她這麼說:「無鹽女,我哥早就厭煩妳了,整日在這轉悠,一個女孩子沒臉沒皮的,哼!」
其實,她只是想向他要一個解釋,不管是那個嬌媚的女人還是這幅畫,只要他解釋,她都願意相信。
可王弘之的話打碎了她所有的希望。
她將那畫揉了個稀爛,一言不發地將自己關在書房,絕食抗議了三日,為的就是要解除與王家的婚約。
王老爺和王夫人算是從小看著她長大,極是喜愛這個天真浪漫的小姑娘,因此十分關心她堅決退婚的理由,可是她什麼也不肯說,就連最疼她的大哥來詢問時,她也只是落淚但不發一語。
有王府下人曾聽見她和王弘之的對話,通報了王老爺,王老爺大怒,家法伺候了王弘之,並禁足了他一年,但她仍是固執地不肯改變初衷。
當時王夫人曾想過要自己的大兒子回家好好同她談談,無奈他的師父卻是蹤跡不定,根本找不著他們。
後來虞夫人和王夫人便達成了協議,說是在他回來前,這婚約就只能算半個,等他倆談妥後,再看看這婚約是作廢或生效。
自那之後,她變得越加沉悶寡言,足不出戶了整整一年,再不復當年天真少女的模樣。
一晃五年過去了,這一處少年時印刻在心底的傷處仍在隱隱作痛,每當午夜夢迴,她的四肢百骸都疼得發顫。
只有蒼天知她心中有多痛、傷的有多重。
可是,他卻回來了。
在事情已經過去了五年後回來,然後在她面前大言不慚的問她:「卿卿,我們像從前一樣好嗎?」
他怎麼敢....怎麼敢在她面前提起這件事......
是他,不要她的阿。
虞兮若後退了一步,杏眼靜靜望著他,半晌後才開口:「當年那幅畫,是你畫的嗎?」
王意之身子一僵,雙手緊了緊,直握地骨節泛白了才苦笑道:「是。」
只是一瞬間的事,他瞧見她眼中有一星小火滅了。
虞兮若望著他,忽然笑了,「那你怎麼才來?」
你怎麼才來?
早不來晚不來,偏偏在這當口回來了。
在她就快要忘記這件事的時候回來,然後又在她的傷口上狠狠灑了一把鹽,讓她痛不欲生。
其實,如果他早點回來,早點向她解釋,她真的什麼都會相信的,就算是謊言。
可是,可是,可是阿......
為甚麼就算回來了也不願給她一個解釋呢?她就真的那麼不堪嗎?
王意之的眸裡閃過無數情緒,濃如墨,深不見底。
她眨了眨眼,昔日的病弱少年已長成了英俊挺拔的青年,舊日的病氣也退得一乾二淨,立在她眼前的王意之,早已不再是,當年她眷戀的那個,會溫柔笑著叫她卿卿的人了。
那便就此揭過吧。
「那麼,王公子可還有事?」
「卿卿...」一陣沉默後,他開了口,嗓音沙啞,「我為當年那件事說聲抱歉,妳可否給我些時日來彌補?」